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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13


基督徒生活离不开要理问答

作者: 卡尔·楚门(Carl R.Trueman)   译者: 王一
摘自《路德的人生智慧》Luther on the Christian LifeCross and Freedom,上海三联书店,2019.06

在路德对礼拜仪式的改革上,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把一整周都用来进行教导,其中包括传统要理问答里的要素:十诫、使徒信经、主祷文,以及圣礼。这更进一步指出,在路德框架的更深内涵:写成的道与口授的道,与基督徒生活紧密相连——正式写作的要理问答以及问答式要理讲授(catechizing)。

口授经文要理(Catechesis)——即基础基督教信仰教导——是教会从最早期起就有的主要做法。我们所熟悉的要理问答——以问答的形式写作的教学工具——从中世纪时期出现,很可能出自11世纪维尔茨堡(Würtzburg)一位名叫布鲁诺(Bruno)的人之手。

到了路德的时代,一问一答的结构以及问答的元素内容早已有了固定的标准。然而,需要注意,当路德用“要理问答”这个词的时候,他在特指教导十诫、使徒信经和主祷文,而不是其他问答形式的教学文件。

到了16世纪,各种各样的要理问答手册层出不穷。宗教改革带来了基督教王国(Christendom)的崩塌,教会亟需确保人们知道自己所信的是什么,以及为什么信。当然,这个需求远不止简单的教牧任务:神学与政治紧密相连;随着宗教改革的步伐不断前进,信仰上的认信委身决定了地方贵族的领土地位,以及在神圣罗马帝国内外的联盟。

信仰认信化(confessionalization)的政治方面不是我们这里要讨论的重点,但我们需要明白,当时任何群体写作要理问答,部分原因在于与其相对的其他群体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路德写了两部要理问答,由于被纳入到《协同书》里,所以在认信路德宗的圈子中,仍旧有权威地位。第七章我们会看到,路德写作这两部要理问答,部分原因是要回应16世纪20年代中期在路德宗教会内部出现的教学与道德问题。问题就是,不论是牧师们还是信徒群体,都无法像路德早期预想的那样,把教义与敬虔正确地联系起来。

这两部要理问答的目的非常不同。其中,《大要理问答》很显然不是用来记忆的,它更像一系列针对要点而做的简短讲道或训诫。我们需要明白,在宗教改革时期,不仅仅是普通信徒对新教神学一无所知,大部分人都未受过教育。甚至许多神职人员也常常无法熟练地用新教义来讲道、教导,因此他们需要一些工具来帮助他们。就像1989年的东欧,在宗教改革运动中,废黜罗马教廷的贵族们是一回事,而为每个讲台提供有能力的新教牧师则是另一回事。

训练是要花时间的,许多牧师从罗马天主教归向新教,却并未真正明白必要的知识。对这些人来说,这部大要理更像圣公会的《布道书》(Book of Homilies),被用作讲道的素材。如果他们无法自己写讲章,这部大要理至少可以给他们一段文字来念诵,或者为他们提供讲道的模板。

而路德的《小要理问答》则与今天我们所熟悉的要理问答很相似:简要的问题与答案,像传统的问答式教义学习的结构一样,覆盖了基督教的主要教义。这部作品看起来有种简单、温和的感觉,但我们必须记得,路德是历史上第一位以父亲的身份来写作要理问答的人。

人生经历会影响教学方法。这些年来,我一直帮助妻子教导儿童,我们总能察觉,有些教学材料是由那些没有实际教导儿童经验的人写的:这些内容总是过于复杂而抽象。当父亲的人知道,孩子们提出的问题往往是可预测的、具体的,因此,他需要的答案越简单、直接越好。这正是路德的《小要理问答》的口吻。拿前两个问答为例:

“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这是什么意思?
答:我们应敬畏、亲爱、信赖和仰望耶和华上帝的名。
  
“不可妄称耶和华你上帝的名。”
这是什么意思?
答:我们应敬畏、亲爱上帝,因此我们不应指着上帝的名诅咒、起誓、行巫术、说谎、欺骗;当我们在一切患难中、祷告中、赞颂中、感谢中,我们当称颂耶和华上帝的名。
  
这种模式很明显,就好像父子在对话。“儿子,看!那是一只鸟。”“爸爸,鸟是什么?”“鸟是一种长着羽毛的动物,能在天上飞,能在树上做窝。”

此外,我们需要知道,小孩子单纯的信心令路德陶醉。实际上,他认为魔鬼最致命的手段就是剥夺基督徒的童真与信心。孩童们对圣经教导的毫不置疑以及他们信心的单纯,恰恰正是基督徒信心所该有的本质。这一信念从《小要理问答》那简洁流畅的教育风格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随后,看着他的儿子,他(路德)赞扬孩子的天真无邪:‘孩童(比成人)可以在信心中更有知识,因为他们信得如此纯粹,对恩慈的上帝和永生毫无疑惑。哦,年幼死去的孩子多么有福。当然,这的确会令我很悲痛,因为我的身体和他们母亲血肉的一部分死去。在敬虔的父母心中,这种自然的情感不会停止,不论他们觉得自己多么刚硬无情,因为这样的情感属于上帝的创造。孩童完全生活在信心中,不需任何理由。就像安波罗修所说的:理由可能会缺乏,信心却不会。’”(LW, 54335

路德使用要理问答教导的目的与他的神学思想有关:信仰是有内容的。想要理解律法与福音,我们需要要理知识。想要理解基督的工作,我们需要要理知识。想要与上帝建立“关系”,我们需要要理知识。

事实上,当代一些人标榜的教义与关系对立,会令路德十分费解。从神学上讲,荣耀神学家与十架神学家的区分,指向不同的教义内容:二者可能使用同样的语汇,但他们用不同的内容来填充这些语汇,使得彼此截然不同。

因此,教义教导对基督徒生活来说至关重要,其中关键部分就是要理问答学习。路德甚至主张针对那些拒绝接受要理问答学习的人,应当拒绝他们领受圣礼,拒绝给他们食物,让他们遭受驱逐。

要理问答学习的另一重要之处在于它循序渐进、慢慢累积的特点。小要理实际上是在为更详尽的大要理学习做准备:“当你们将这简单的问答教授完了,就可再将《大要理问答》中更丰富、更详细的意义解释给他们听。”这种教学方法从许多方面看都意义深远。

首先,就像他小心谨慎对待礼拜仪式创新一样,他也强调要理学习需要从头至尾用同样的词汇和表达方式。教导的顺序是先教导人们纯正话语的形式规模,然后再教导这些话语的含义。很显然,路德认为重要的是先要有一套纯正话语的形式,有了这套形式,才能建立纯正的内容。

第二,从小要理到大要理,学习的过程是持续不断、由浅入深进行的。

这是很重要的一点。路德认为,基督徒生活应当是不断在知识上长进的。虽然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常常迷恋关系性的信仰方式而把教义排除在外,但在路德的思想中,这两者并不矛盾。学习教义就是在学习认识上帝和人:在上帝面前我们是谁,上帝向我们启示他是谁。

这是启示性的(revelational)。在启示中,十架是镜片,通过这镜片才能理解上帝和人。同时,这也是关系性的(relational),两类神学家的基本区别不能随便简化成教义区分。这既与教义相连,又与个人信仰相连。这实际上恰恰决定了一个人在上帝面前是谁,在世界面前是谁。

这又带我们回到所有基督教教育的最基本目的上,以讲道为例:基督徒生活的特点就是基督徒认识到他们由于自己的自义只能在上帝面前被咒诅,因此他们在上帝面前悔改,调转方向用信心抓住基督。

这里的每一点都是教义性的,要求我们知道上帝是谁,我们为何被造,以及在堕落后我们该如何被上帝接纳为义。然而这里每一点又都是生存性的。律法令我们恐惧;福音带给我们安慰。

律法与福音是客观的真理,但它们却对人类最深层的存在产生影响。十架神学家对基督的认识就像妻子认识自己的丈夫一样:不仅当她看到他时能够认出他,而且她的心跳会加速,她的思绪里填满了美好的回忆、向往与期盼;多年之后,她对他认知增长,她的爱也随之增长。她对他的认知超越了概念性的知识,是包含事实的(factual),在她最深层的存在中影响着她。

这也应该是教会对基督,她的新郎,所当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