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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23


LGBT : 女同性戀者(Lesbian)、男同性戀者(Gay)、雙性戀者(Bisexual)和跨性別者(Transgender



不是要評論LGBT或同性婚姻問題,而是要談文字。

//一些西方國家被視為人權事
包括同性戀、雙性戀與LGBT
首相:大馬是不能被接受//

這三行字問題重重。

首先,LGBT是指女同性戀者(Lesbian)、男同性戀者(Gay)、雙性戀者(Bisexual)和跨性別者(Transgender),因此「同性戀、雙性戀與LGBT」是不通的。

第二是嚴重濫用「被」字:「一些西方國家被視為人權事」和「大馬是不能被接受」在這裡都是很混帳的寫法。

報導內文這麼寫:「一些對西方國家來說被視為人權的事情,在大馬是不能被接受的,這包括同性戀、雙性戀與跨性別者(LGBT)、男人和男人以及女人和女人之間的婚姻等。」

較好的寫法是:「西方國家認為是人權的一些事情,大馬是不能接受的,這包括同性戀、雙性戀與跨性別,以及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之間的婚姻。

文章正式標題就正常通順:「與西方價值觀不同 敦馬:大馬無法接受同性婚姻」。

2018-01-08

翻譯學習筆記|余光中:翻譯與創作


1、流行觀念的錯誤,在於視翻譯為創作的反義詞。事實上,創作的反義詞是模仿,甚或抄襲,而不是翻譯。流行的觀念,總以為所謂翻譯也者,不過是逐字逐詞的換成另一種文字······可是翻譯,我是指文學性質的,尤其是詩的翻譯,不折不扣是一門藝術。

2、譯者在翻譯時,要將一種經驗變成文字,但那種經驗已經有人轉化成漢字,而漢字化了的經驗已經具有清晰的面貌和確定的涵義,不容譯者擅加變更。譯者的創造性所以有限,是因為一方面他要將那種精確的經驗「傳真」過來,另一方面,在可能的範圍內,還要保留那種經驗賴以表現的原文。

3、一位作家如果兼事翻譯,則他的譯文體多多少少會受自己原來創作文體的影響。反之,一位作家如果在其類譯文沉浸日久,則他的文體也不免要接受那種譯文體的影響。

4、翻譯,尤其是文學的翻譯,是一種藝術,變化之妙存乎一心。以英文譯中文為例,兩種文字在形、音、文法、修辭、思考習慣、美感經驗、文化背景上既如此相異,字、詞、句之間就很少現成的對譯法則可循。因此一切好的翻譯,猶如衣服,都應是定做的,而不是現成的。要買現成的翻譯,字典里有的是;可是字典是死的,而譯者是活的。

5、我要追究的是,毋寧是散文的翻譯,因為在目前的文壇上,惡劣的散文翻譯正在腐蝕散文的創作,如果有心人不及時加以當頭棒喝,則終有一天,這種非驢非馬不中不西的「譯文體」,真的會淹沒了優美的中文!這種以問題最大的毛病,是公式化,也就是說,這類的譯者相信,甲文字中的某字或某詞,在乙文字中恆有天造地設恰巧等在那裡的一個「全等語」。

就以英文的when一字為例。公式化了的譯文體中,千篇一律,在近似反射作用(reflex)的情形下,總是用「當······的時候」一代就代了上去。

當他看見我回來的時候,他就向我奔來。

當他聽見這消息的時候,他臉上有什麼表情?

兩個例句中「當··· ···時候」的公式,都是畫蛇添足··· ···流行的翻譯體就是這樣:用多餘的字句表達含混的思想······ 「當··· ···的時候」所以僵化成為公式,是因為粗心的譯者用它來應付一切的when子句,例如:

當他自己的妻子都勸不動他的時候,你怎麼能勸得動呢?

彌爾頓正在義大利遊歷,當國內傳來內戰的消息。

當他洗完了頭的時候,叫他來找我。

當你在羅馬的時候,像羅馬人那樣做。

其實這種場合,譯者如能稍加思考,就應該知道如何用別的字眼來表達。上列四句,如像下列那樣修正,意思當更明顯:

連自己的妻子都勸他不動,你怎麼勸得動他?

彌爾頓正在義大利遊歷,國內忽然傳來內戰的消息。

他洗完頭之後,叫他來找我。

即來羅馬,就跟羅馬人學。

公式化得翻譯體,既然見when就「當「,五步一當,十步一當,噹噹之聲,遂不絕於耳。如果你留心聽電視和廣播,或者閱覽報紙的外國消息版,就會發現這種莫須有的噹噹之災,正嚴重地威脅美好中文的節奏。

其他的無妄之災,由這種翻譯體傳來中文裡,為數尚多,無法一一詳述。例如if一字,在不同的場合,可以譯成「假使「、」倘若「、」要是「、「果真「、「萬一」等等,但是在公式化的翻譯體中,它永遠是「如果」。又如and一字,往往應該譯成「並且」、「而且」或「又」,但在翻譯體中,常用「和」字一代了事。

6、翻譯體公式化的另一個表現,是見ly就「地」。於是「慢慢地走」、「悄悄地說」、「隆隆地滾下」、「不知不覺地就看完了」等語,大量出現在翻譯和創作之中,事實上,上面四例之中的「地」字,都是多餘的。中文的許多疊字,例如「漸漸」、「徐徐」、「淡淡」、「悠悠」,本身已經是副詞,何待加「地「始行?有人辯稱,加了比較好念,念來比較好聽。也就罷了。最糟糕的是,此輩譯者見ly就」地「,竟會」地「到文言副詞上去。結果是產生了一批像」茫然地「、」突然地「、」欣然地「、」憤然地「、」漠然地「之類的怪詞。所謂」然「,本來就是文言副詞的尾語。因此」突然「原就等於英文的suddenly,」然「之不足,更附以」地「,在理論上說來,就像說suddenlyly一樣可笑。

翻譯體中,還有一些令人目迷心煩的字眼,如能慎用,少用,或乾脆不用,讀者就有福了。例如「所」字,就是如此。「我所能想到的,只有這些」;在這裡「所」是多餘的。「他所做過的事情,都失敗了。」不要「所」,不是更乾淨嗎?至於「他所能從那扇門裡竊聽到的耳語」,更不像話,不像中國話了。目前的譯文和作品之中,「所」來「所」去的那麼多「所」,可以說,很少是「用得其所」的。另一個流行的例子,是「關於」或「有關」。翻譯體中,屢見「我今天上午聽到的一個有關聯合國的消息」之類的劣句。這顯然是受了英文aboutconcerning等的影響。如果改成「我今天上午聽到聯合國的一個消息」,不是更乾淨可解嗎?事實上,在日常談話中,我們只會說「你有他的資料嗎?」不會說「你有關於他的資料嗎?」

7、公式化的翻譯體還有一個大毛病,那就是:不能消化被動語氣。英文的被動語氣,無疑多於中文。在微妙而含蓄的場合,來一個被動語氣,避重就輕地放過了真正的主語,正是英文的一個長處。

Man never is, but always to be blessed.
Strange voices were heard whispering a stranger name.

第一句中blessed真正的主語應指上帝好就好在不用點明。第二句中,究竟是誰聽見那怪聲?說不清楚,更增加神秘與恐怖之感。凡此皆是被動語氣之妙。·······事實上,在許多場合,中文的被動語態是無須點明的。「菜吃光了」,誰都能聽懂。改成「菜被吃光了」簡直可笑。當然,「菜被你的寶貝兒子吃光了」,情形又不相同。

但公式化的譯者,一見被動語氣,照例不假思索,就安上了一個「被」字,完全不想到,即使要點明被動,也還有「給」、「挨」、「遭」、「教」、「讓」、「為」、「任」等字可以酌用,不必處處派「被」。在更多的場合,我們大可將原文的被動語態,改成主動,或不露痕跡的被動。

8、公式化的翻譯體,毛病當然不止這些。一口氣長達四五十字,中間不加標點的句子;消化不良的句子;頭重腳輕的修飾語;畫蛇添足的所有格代名詞;生澀含混的文理;以及毫無節奏感的語氣;這些都是翻譯體中信手拈來的毛病。所以造成這種種現象,譯者的外文程度不濟,固然是一大原因,但是中文周轉不靈,詞彙貧乏,句型單調,首尾不能兼顧的苦衷,恐怕要負另一半責任。

我必須再說一遍:翻譯,也是一種創作,一種「有限的創作」。譯者不必兼為作家,但是心中不能不瞭然於創作的某些原理,手中也不能沒有一支作家的筆。公式化的翻譯體,如果不能及時改善,遲早總會危及抵抗力薄弱的所有「作家「。喧賓奪主之勢萬一形成,中國文學的前途就不堪聞問了。